阿九

戒同所

“我不无辜，可是我也没有罪。我只不过是喜欢着一个人。”

1.

什么才是正常的呢？

“喜欢女孩儿的才是正常人。”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一边挽起袖口，一边道。

我没有答话。

医生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的助手打开电源。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

在被电的意识模糊的当口，我已经无法正常的进行思考了。

喜欢女孩儿……就是正常么？

2.

我已经不记得我来到这里多久了。

可能只有几天，几个星期，也可能有一年，两年，甚至更久？

这里就像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我的父母签署了协议，亲手把我送了进来。

他们不知道我正在遭受什么，也可能他们知道，但不想插手。

也是，只要能得到一个“正常”的儿子，过程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3.

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我被抬回了宿舍——一个狭小的两人间。

“还好么？”室友从上铺探出头来。

我已经没力气回答他了。

他也不在意，直接从上面翻下来，捧着我的脸庞落下了几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很讽刺吧。

我的父母大概也想不到，我会在这种地方找到爱人。

4.

他帮着我处理完伤口，也不回上铺去了，直接在我的床上躺下，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

我控制不住地鼻尖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但好在我忍住了。

我小幅度地挪了挪，枕上了他的臂弯。

“睡吧。”他轻拍着我的后背。

门外有巡逻人员走来走去，而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我们相拥而眠。

5.

第二天清晨，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了上铺，没过一会，门被打开，他被带走了。

我知道，他又得挨一顿毒打或是电击了。

不是没想过反抗。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试过逃出去了。

然而，我们没有武器，身上的物品都被收缴，被抓回来后就是一顿打。

慢慢的慢慢的，大家都绝了逃出去的心思。

而被放出去的那些人，全都成为了所谓的“正常人”。

可我不认命，他也没想过放弃。

我们是不是精神病，我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6.

这一天，又是我的“治疗”时间。

与平常不同的是，我的主治医生并没有急着开始治疗，而是给我放了一段视频。

那是——我们房间的监控视频。

我瞳孔骤缩，“你们……什么时候放的？”

“前两天你们的治疗时间，我叫人装的。”医生温和一笑，“别怕，我没有生气。”

“感谢你们给我提了个醒，看样子，治疗要做些改变了啊。”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在地狱了，但那一天，地狱才真正开始。

7.

我和他被分开进行单独治疗。

所谓的新型疗法，简单来说，我们被迫观看a片。

许多个片段被剪辑到一起。

放到男女部分，我们就被惯下成分不明的药物，接着就会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而到了男同的部分呢，或是挨打，或是电击。

每天的“治疗”结束，我和他就会被关到一起。

他们逼迫我们亲吻。

那是第一次，我被他碰触时有了恶心、呕吐等反应。

我慌忙推开他，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那一刻，我有种预感，我们完了。

8.

我和他被送回了宿舍。

他疯了一般压着我亲吻，我努力回应着他，但身体却止不住的发抖。

我被打怕了。

最后，这场疯狂以我吐了他一身结尾。

我哭着往他身上扑，双手撕扯着他的衣服，“我们做吧，我们做吧好不好……”

他不说话，只是搂着我，力道大到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9.

我终于离开了那里，是我的主治医生亲手为我开的门。

他还留在那里，等他家人下午来接走他。

临走之前，我最后抱了抱他。

“你还爱我吗？”我问。

“爱。”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笑了。

10.

从戒同所出来以后，我还是无法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我也不想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孩，毁了她的一生。

我告诉我的父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他们劝阻了我很久，见我态度坚决，也就妥协了。

一辈子不结婚和跟个男人在一起，很明显，他们觉得前者更能够接受。

11.

再后来，我考上了心理学的研究生，学着学着，博士也考下来了。

我开了一间心理诊所，专门为同性恋群体提供心理咨询。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眼便能望到头。

然而，一个普通的午后，我遇见了一个人。

周围再不是戒同所里狭小阴暗的房间，温暖但不会让人觉得燥热的阳光洒满了街道，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微笑着向我问好。

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像生活也不是那么索然无味了。